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居仁與隆禮——孟荀思想解讀”第七講:楊朝明教授主講《天人合一與天人之分:孟子與荀子的天道論》講錄概要
來源: 2023年12月25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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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月20日上午,由尼山世界儒學中心(中國孔子基金會秘書處)、山東老年大學主辦,孟子研究院、中共濟寧市委老干部局、濟寧市文化傳承發展中心、濟寧老年大學承辦的“居仁與隆禮——孟荀思想解讀”第七講在山東老年大學進行錄制,特邀山東大學儒學高等研究院特聘教授、尼山世界儒學中心原副主任、孔子研究院原院長楊朝明作了《天人合一與天人之分:孟子與荀子的天道論》主題講座。

楊教授首先對天道與天道觀的概念進行了解釋。世界一切事物皆有一定的規則,所謂天道就是指萬物的規則、道理,或者是天地運動變化的規律。天道觀則是關于世界本原的根本觀點,它是圍繞對天以及天人關系的不同理解而展開的看法。天人關系是中國哲學中非常重要的一個話題。在中國哲學中,“天命”被視為一國政權之憑依,是統治者政權合理性證明的依據,又是個體生命及價值之源頭。我們談天人關系,實際就是思考人的終極存在道理、價值和意義。孟子和荀子思考天人關系的時候,孟子有天人合一的觀點,荀子似乎與他不同,有天人相分的觀點。

一、  戰國以前論天與天道

西周時期,“敬天”就早已經程式化、規范化,已經有了正規的祭天禮儀。“郊社之禮,所以事上帝也”(《禮記·中庸》),郊祭是當時敬拜上天最常見的一種形式??鬃訒r代,雖然也保留了天的神秘性和對天的敬畏,但側重點則在于強調人的主觀能動性。強調人的道德修養,注重人和自然的聯系。

孔子之前,人們信奉帝和天。帝即上帝、天帝,它無形無體,卻是天地之間的最高主宰,支配世界和人的命運。與帝不同,天雖然具有自然形態,但它有時被人格化、神秘化,因此,成了一個最高的人格神。在孔子那里,情況有了明顯的變化,在保留天的神秘性和對于他的敬畏的同時,他強調人的主觀能動性和道德修養,強調人與天、人與自然的關系,強調人的使命和責任。

孔子修正了西周天帝、天命只與貴族階層有關的看法,每個人都可能直接面對上天。如果細致考究,孔子所說的天可有多重意義,天似乎保持某種程度上的人格意味,即能像人那樣能行動、有思想、會感知,但它主要不限定于人格神意義,而是有新的內涵。

首先是自然之天。天具有自然形態,但被人格化和神秘化,成為了一個人格神。孔子敬畏天,并認為天具有意志和精神屬性。然后是義理之天。天是道德和文化的基礎,具有道德和人性意義,是道德和文化的規定者,也是人道德和文化的基礎。這樣,天還是主宰之天。天對人事或人的命運有一定主宰作用,似乎更重人事,淡化了天的人格神的意義,反對各種鬼神觀念。

二、  孟子的“天人合一”論

孟子“學于子思之門人”,司馬遷指出他“序《詩》《書》,述仲尼之意”。郭店竹簡所載儒家內容的文本,在時代上處在“孔孟之間”,是孟子天道觀轉型的理論前提。

郭店竹簡以“德者,天之道”為理論起點,以“圣人知天道”為邏輯歸宿,開啟了先秦儒家天人相通的天道觀。在此基礎上,孟子進一步探討“人道何以可能”和“何以知天道”的問題,形成了他的一套以“天”為終極根據的思想學說體系。

在孟子思想中,他的最高哲學范疇是天。他繼承了孔子的天命思想,主張人道效法天道,把天看成具有道德屬性的精神實體。“誠者,天之道也”,他把“誠”規定為天的本質屬性,認為天是人性固有的道德觀念的本原。在天人關系上,孟子主張下通人性,上達天理,并視外在的“天”為終極存在。在他看來,天的存在和發展具有客觀必然性,它不以人們意志為轉移,人們應該了解這樣的客觀規律,使自己的行為自覺遵循自然界本身的運行法則。

孟子“天”論中最為閃光的內容,是他對道德之天的體認。對于道德之天,人們應當保持“知天”的理性態度。孟子的天人關系思想主要體現在“天人合一”的理念,也就是天人合德的思想。孟子極力追求“盡心”“知性”進而“知天”,開創了“盡心—知性—知天”的思維認知模式。學術界有人看到,孟子的天人關系的思想不是什么生態思想,而是人生道德的境界狀態。這種“天人觀”思想影對宋明理學,特別是心學影響巨大。

關于孟子的天人合一思想,雖然也談到過有關環境的問題,但多是受到農耕文化影響的結果,是由其哲學思想和政治思想衍生出來的副產品。孟子天人合一思想主要談的是道德境界問題,是成就道德達到人生最高層面后的一種與天地合并為一的精神感受。我們今天通常所說的天地境界、天人合一是對道德最高境界的一種特殊表示。

孔子提出了天道與人道相區別的觀點,大力弘揚以仁為核心的人道。孟子在此基礎上將仁義之道內化為人性并以之為生存之本。在天人觀方面,孟子試圖擺脫傳統天命這一管理人間的方式。最為重要的是,在天人之間,孟子增加了人性這一環節。人們不直接聽從天命,而是要發現良心、清心寡欲、擴充良心從而“盡心”“知性”以“知天”,“存心”“養性”以“事天”。

三、荀子的“天人相分”論

荀子所言“明于天人之分”,絕不是要把天和人界隔起來,而是在順應天的前提下,認清人能干什么以及在多大程度上參與天地創生萬物的活動。與孟子一樣,荀子天人關系思想有非常廣闊的背景,他的“明于天人之分”的提法,都可能有很深的思想淵源。

天人之學是儒家的重要論域,正如宋代思想家邵雍所說:“學不際天人,不足以謂之學。”孟、荀的天人關系學說恰恰代表了“究天人之際”兩種不同的基本路向。孟子講“仁,人心也”,又講此“心”為“天之所與我者”,以心性點化仁學,打通天道與心性,證立了儒家道德境界的天人合一精神,表現了儒家內在超越的精神特質,從仁學進路發展了孔子天人之學中道德之天的思想,完善了其天人合德的道德理想精神。與孟子不同,荀子的“積禮義而為君子”和“禮義之謂治”,將成德成治寄望于禮即“人”而不是“天”,確立了以天人之分、天生人成為核心內容的天人觀念,彰顯了儒家人文化成的理性精神,從禮學進路發展了孔子天人之學中自然之天的思想,深化了其所倡導的“人能弘道”的人文理性精神。

一般認為“天人相分”觀念由荀子提出,不像“天人合一”思想那樣形成早、影響大。但實際上,“天人相分”與“天人合一”的思想應該同樣歷史悠久,只是人們忽視了“天人之分”的觀念,才產生了錯誤的認識,1993年發現的《郭店楚墓竹簡·窮達以時》給了我們的重要的啟示,其中說:“有天有人,天人有分。察天人之分,而知所行矣。”在中國古人的觀念中,“天”的內涵有所不同,而《窮達以時》中所說的“天”是決定人生顯達與困厄的命運天、時運天,它可以決定人生升降浮沉,可以使人一生不遇亦或宏圖大展。

荀子是先秦儒家思想的集大成者,他廣采博取、推陳出新,構筑了天人相分、人性本惡、內圣外王等的思想大廈。在天人關系上,他徹底否定有神論,在尊重自然規律的同時強調發揮主觀能動性,即“制天命而用之”。在人性問題上,他既肯定人欲本惡,又強調善的道德意識是人的特征,源于人的“心知”本性,建構起“君子之道”和“君之所道”。“君子之道”包括貴禮、尚誠、勸學、隆師、慎友、征圣、宗經等修養方法。“君之所道”包括仁政民主、裕民富民、禮主刑輔、尚賢使能等經世方略。荀子進而提出“從義不從父”的“子道”, “從道不從君”的“臣道”與“議兵以仁義為本”的軍事主張。荀子學說是周代貴人輕天、貴德輕神思想特征的典型證明。

四、孟、荀天道論的新認識

由于天道觀念關涉極大,從某種意義上說,認識天與天道論實際就是認識中華文明。孟、荀天道論具有重要的影響,他們關于天人關系的思考代表了中國思維的高度與深度。

(一)孟子、荀子的天道論有很早的淵源

中國早期關于天人關系的思考自很早的時候就開始了,堯、舜、禹關于“人心”與“道心”的“心傳”實際就是“人欲”與“天理”的思考。在《逸周書》開篇的“三訓”,都是關于天人關系的重要思想成果,《度訓》說:“天生民而制其度,度小大以正,權輕重以極,明本末以立中。”《命訓》說:“天生民而成大命,命司德正之以禍福。”《常訓》說:“天有常性,人有常順,順在可變,性在不改。”

對于很多的傳世文獻,由于疑古思潮的影響,對于其成書年代普遍存有很深的疑慮,新發現的戰國竹書“清華簡”就有新的相關發現,例如《心是謂中》說:“斷命在天,苛疾在鬼,取命在人。人有天命,其亦有身命,心厥為死,心厥為生。死生在天,其亦失在心。”剛剛公布的“清華簡”《畏天用身》開篇就說:“畏天知,用身足”,又說:“人乃人也,天乃天也。在身未可,天也;在天未可,身也。棄天以身,乃無天乎,非天不生。棄身以天,乃無身乎,非身不成。”講述了“天命”與“人命”之間的關系。這些都告誡我們,孟、荀天道觀的研究必須注意其形成的深刻背景。

(二)“天人合一”論是中國文化的鮮明特色

錢穆先生認為,西方人喜歡把天與人分別來講,他們是離開了人來講天。這一觀念的發展,在今天,科學愈發達,愈顯出它對人類生存的不良影響。中國人把天和人合起來看,認為天命表露在人生。離開人生,就無從講天命;離開天命,也無從講人生。所以中國古人認為人生與天命最高貴偉大處,便是能把他們兩者合一。中國古人認為一切人文演進都順自天道。違背天命,便無人文可言。中國文化過去最偉大的貢獻,在于對天、人關系的研究。

在天人關系的視域之下,儒家認為人生而靜,這是人的天性。人們感于物而動,就有可能好惡無節,為避免物至而人化于物,就需要建構起預防“滅天理而窮人欲”的機制,因此,中國人研究人性與人的價值,思考“人之所以異于禽獸者”,形成了“不為圣賢,便為禽獸”之類的人生價值追求,建立起影響深遠的龐大思想體系,中國人也由此更和睦和平地共同生活了數千年。

(三)借鑒恒常性與超越性的思想精神

分析孟、荀哲學中“天命”的意義,在“應為”與“如何為”中凸顯“天命”的超越性與人的實踐性。大體而言,孟子言“天命”重“應為”,要人在“義”與“利”之間作取舍,舍“利”而取“義”,以成全人之“義命”“天命”。荀子言“天命”重“如何為”,為處在人生困境之人提供方法論的指導,故謂之“制天命而用之”。

審察孟、荀二者天命觀中的理論差異,把握二者作為儒者的哲學通義,可以在人面對人生各種問題時,比如如何看待命運、改變命運,人與自然如何相處,如何進行良性互動等問題上提供了一些有價值的思考與建議。如慎重看待所謂“天災地妖”。很多問題都源于人,反時反?,F象并不能改變國家命運。天降災異、地生妖孽、夢異怪誕都只是給世人提出的警示。天主宰人事,人的行為也能感動天,天人之間存在某種聯系。人要對自然保持敬畏與尊重,有時也能夠使天改變原來的安排,人就要主動“知天”,效法、遵循、順應天道,在自然變化、災妖出現時保持敬慎,處事從容穩健,立于不敗之地。

孔子“五十而知天命”,可見“知天命”之難。既然“天”與“天命”不可捉摸,便不如用心致力于人事,即“盡人事而知天命”。知天命,有敬畏,存戒懼。“盡人事”與“知天命”是統一的,要承認“知天命”之不易,又要在“盡人事”的過程中去“知天命”。因而要順天而行,只有人心強大,才能做到“人定勝天”??鬃拥?ldquo;知天命”、荀子的“制天命”都不是單純談論“天命”,而是關注現實的人心與社會,思索的都是活生生的政治問題。

(四)理解天道論,樹立榮譽與責任意識

理解孟、荀的天道論,就要把握天道,認識天命,了解使命,增強榮譽和責任意識。孔子說:“不知命,無以為君子也。”這里講的是天命與使命、榮譽與責任。辜鴻銘曾指出,孔子的全部哲學體系與道德教誨可以歸納為“君子之道”,中國傳統思維視榮譽與責任高于一切,榮譽與責任是中國國家觀念的基礎,也是中華文明存在的基礎。人們向往美好生活,不僅包括物質性滿足,更在于彰顯人的理性光輝,將“人之所以為人”的高貴因子呈現出來、傳承下去,激活榮譽感激活,產生責任感。我們應在履行責任過程中潤澤榮譽感,讓滿載“榮譽與責任”的思想成為民族之學、國家之教。

文字:曹巍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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